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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來世有緣來世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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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牽著我的手,邁上了那條路。

他不知道,我十八歲了,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的男人牽手。

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。

而更奇怪的,是這條路。

仿佛是在雲中穿梭,路邊除了白雲就是烏雲。

可我是在平著走啊,沒感覺往上爬。

我拉了一下他的手。

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,溫柔隨之而來,似乎告訴我不要害怕。

我停在了那裏。

身體依然在往前移動。

其實不是我在走路,而是這路在托著我往前走。

“是筋鬥雲嗎?”我問。

他還是沒有說話。

“哦,我忘了你是啞巴呢。”我自言自語道:“不對,這不是筋鬥雲,筋鬥雲是要翻筋鬥的,而我什麽也沒做,你也什麽也沒做。”

他繼續溫柔地牽著我的手,一瞬間,我都有些恍惚了。

好像,這是一種久違的親近與呵護。

心口一片酸酸的。

“啞巴,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找男朋友嗎?”我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胸口的水晶項鏈,那是父親離家時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,“因為男人都不可信。很多男人,只要你看一眼,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?”

我的手指輕輕地轉了轉項鏈底部的那顆大水晶,“他們在想,‘上床唄’!”

通常我說這段時,我身邊的男同學都會有反映的。

這些男同學一般會說:“我和他們不一樣”“我是君子”“我對那方面沒興趣”等等,特別假。都是大小夥子,怎麽可能沒興趣呢?但是我身邊的他不但什麽都沒說,甚至什麽都沒做。

他就像一潭死水,而我的各種話就像石頭,無論這些石頭是大是小,是尖銳是圓滑,都泛不起一絲波瀾。

我們繼續往前走。

我的一只手被他牽著,另一只手繼續摸著項鏈。

高中生是不能戴項鏈的。

但這是父親給我留下的唯一的東西。

班主任在家訪以後,便給我開了綠燈。

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麽給我買一個“海藍之星”的項鏈。

“海藍之星”不是《泰坦尼克號》中的經典嗎?

是永恒愛情的象征。

可他與母親的愛情在哪裏呢?

他既然不愛母親,又為什麽,要生下我?

他既然生下我,又為什麽,要離我而去?

想著想著,我的眼淚奪眶而出。

一個白手絹漂浮在我的面前。

我知道這是悟空變的。

心底泛起一絲感動。

我看向悟空,

看到的是溫潤如月光的眼神。

那白手絹主動地在我的臉龐擦拭著,

輕輕地拭去那一行行的清淚。

而後,在白手絹消失的地方,出現了兩行字。

我細細地讀著:



十裏長亭霜滿天,青絲白發度何年。

今生無悔今生錯,來世有緣來世遷。



只一瞬間,這兩行字仿若漩渦一般能夠將我深深吸住,而且字裏行間還表現著多種不同的情緒。

我突然意識到:我起碼還有過父愛,而孫悟空,連自己的父親是誰,都不知道。

或者說,他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,根本就沒有父親。

這麽想來,他比我,還要苦。

我再次看著這兩行子,拋開父愛親情之後,仿佛某些似懂非懂的念頭,朦朦朧朧浮現在腦際,卻出奇地生動。

“我這是怎麽了?”我心道:“不就是兩行字嗎,怎麽讓我這麽傷心,這麽難過?”

我再次看向悟空。

他的微笑像“海藍之星”一樣光潤。

他似乎能夠點燃隱藏在我心中暴風雨一般的矛盾感情。

而我身邊的那些男同學,卻總是充斥著青春期的那種沖動的欲望,以及無法滿足的過剩的能量,而沒有一個人能真真正正地跳過女同學的外貌,從關心她這個人的角度來觀察。

這些男同學,總給我俗不可耐的感覺。他們一次次地有事無事地靠近,宛若一粒粒的寒冰,積聚成不可融化的堅冰,像無憂山的層層高峰,光滑晶瑩,包圍著我,把與日俱增的嚴寒匯集給我。他們只給我死白色的感覺,怎麽會有鮮艷色彩的感覺呢?

“這兩行字,寫得真好。”我說。

悟空大大地點頭。

似乎他早已把這兩行字,在心底,吟誦了無數遍。

似乎這兩行字,已經融入了他的血液,融進了他的靈魂。

走了幾個小時,我們就又回到了無憂山。

回到了我和肥妞盜墓的地方。

“啊——,還是這裏的空氣好啊!”我張開雙臂,擁抱熟悉的地方。

他轉過身,走向遠方。

“等等!”我怕他真的離去,喊了一聲。、

月光中映著我落寞的身影。

他停住了。

一瞬間又出現在我的眼前。

仿佛《來自星星的你》中的都敏俊,會空間瞬移。

又或者,都敏俊像他,會一些所謂的超能力。

我不是千頌伊,我不需要都教授來保護我。

但我需要孫悟空陪我說話。

至少傾聽我說話。

當物質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,我對精神,往往有著更高的追求。

許是在我撲朔迷離的記憶中,也只有當時深留心底的母親的孤苦,才是我最害怕的東西。

我最害怕孤苦,害怕我一個人,承擔所有的東西。

我表面上很堅強,但情感的深處,是沈郁。

換言之,正因為我心底太柔軟了,所以我表面上才表現得剛強。

特別是在肥妞等同班同學的面前。

我突然有一個沖動,想握住悟空溫暖有力的大手,跟他訴說我這些年的傷感。但我很快就意識到我自己想法的荒謬,這才是我跟他相遇的第一天。

他笑容像滿園春色。

讓我禁不住想起了那首詩:



眾芳搖落獨暄妍,占盡風情向小園。

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。

霜禽欲下先偷眼,粉蝶如知合斷魂。

幸有微吟可相狎,不須檀板共金尊。



他主動地握住了我的手,

眼神裏帶著沁人心脾的花香。

他仿佛告訴我:“我會留下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可是你住在哪裏呢?”我問。

他指了指無憂山。

“山裏?”我正想邀他去繁華的市區,卻突然意識到,他還沒有身份證呢!

沒有身份證,就買不了房,租不了房,進不了酒店,住不了旅館……可以說,在今天的酒店,沒有身份證,幾乎寸步難行。

“那你就在山上吧。”我嘟著嘴道:“我需要你的時候,再來山上找你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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